德艺双馨的容馍馍

【朝夕番外】一条红围脖

竟然还有番外!
出本好不好?

双飞彩翼:

胡八一是在街上正扯着红旗,带人喊口号时被人告知了,“胡八一,姓杨的带人去你家了!”


“什么!”胡八一上个月刚把杨川他爸,他们的中学老师“臭老九”杨忠是的头发剃了,胡八一一怒之下大喊了一声,“革命的战友们,大家停一下!”


胡八一站在一辆自行车后座上,举着红旗,“同志们,自从我们的第一少革委成立以来,我们的斗争成果大家有目共睹!可是现在,姓杨的那群少数现行反geming份子,对我们进行打击报复!我们要向他们证明,我们的斗争不是他们的打击报复就能消灭的!大家同意不同意!大家跟我往回走!”


胡八一抓着报信来的人低声说,“去找王副指,让他别去现场了他们人太少,让他回家看看!”


 


胡八一冲到家时才知道来得可不是杨川的人,是真正带着手续来带走他爷爷的人,胡国华一把年纪被死死压着头跪在地上,胡八一一看见心里就慌了,抓着人就问,“反斗私批修,小将,我爷爷——”


“胡国华被人民群众揪出来是封建余孽,是反GM分子,要在人民群众面前审判他!”


胡八一红着眼圈,“他……他年龄……”


“年龄不是他传播fan马列主义思想的理由!带走!”


胡八一眼看着他爷爷被人带了高帽要去游街,心里邪火顿生,解下武装带,大吼了声,“你们给我站住!把人给我放下!”


“他是封建余孽的孝子贤孙!小将们,消灭他!”


 


胡八一只记得他拿着武装带抽花了好几个人的脸,他身上被打得一条一条的血痕,从小到大的打架他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明知道自己对付不了这么多人还就硬着头皮的上了。他看见一个人对爷爷踹了过去,他只身趴在爷爷身上挡住了落下来的所有鞭打。


爷爷轻声说了句,“八一啊,我师父跟我说过,我不得善终……我活够了……”


胡八一被打得迷迷糊糊地也听不见,只觉得背上火烧火燎地疼。


 


胡八一被带走了,隔绝了对外的一切联系,父母被隔离,没有人能救他。


他被扔到了一个破教室里,破教室里是跟他一样的黑五类子女。他刚进来的那晚上就发烧,烧得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感觉到有人用一点点的凉水擦了擦他的脸,缓解他的高热。


第二天凌晨,所有人都被叫醒去拉操,胡八一仍然没有清醒,被人又踢又打地喊了半天也没有反应,终于是被浇了一盆凉水给叫醒了。


“封建余孽胡八一,起来拉练!”


胡八一站起来还打着晃,被人一把扶住了,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点了点头算是道谢。原本胡八一不是容易生病的人,打架受伤也就包扎一下了事,昨天是又气又急,才发起了烧。


他跟着跑步的脚步虚浮,头顶发沉,他暗暗地咬了咬牙,绝不能在这倒下。


“你没事吧?”旁边跟着的人问了句。


胡八一看着他摇了摇头,“谢谢,我叫胡八一,你呢?”


“我知道你叫胡八一,”那个人看着他,“我叫林鸿声,我弟弟你肯定认识,叫林立声。”


胡八一窘迫地瞪着眼看着那人,“啊,我记得……”


 


林立声跟王凯旋都看上了一个小姑娘,两边都叫人打过一场架,林立声被打得挺惨,当时被人背走了,胡八一远远地看见过林鸿声一眼,当时还跟王凯旋说,“胖子,那人谁啊?”


“他哥吧!比咱大点。”


 


“林大哥……”胡八一叫了声。


“林大哥是我哥。”林鸿声绷着脸说。


胡八一咽了咽嗓子闭了嘴,这人单力薄又冤家路窄,革命形势有点严峻啊!


 


他们的劳动改造方式胡八一早就知道,打扫马棚。林鸿声是读书人,少干这种重活,干了两个星期,手上都是水泡,一抓篮筐就疼,胡八一本来也觉得对不起人家就连忙替他提走了,回来时林鸿声看着他,“你不用这样,你不是还发烧呢。”


“我出出汗就好了,我看你的手。”胡八一抓着他的手看了眼,即使都是土也能看出来,手是真白。


胡八一抬眼看着他,“昨晚上你给我擦得脸吧?”林鸿声比胡八一低个半头,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胡八一咽了咽嗓子,“谢谢啊。”


林鸿声眨了下眼,摇了摇头。眼睫毛也是真长。


胡八一心里有点不太一样。


 


林家一家子读书人就出了林立声一个败家子有辱斯文地去打架斗殴,结果革命风暴刚起来时林立声就跟人打架打失踪了。


林鸿声晚上吃饭的时候问过胡八一见过他弟弟没,胡八一说没有,林鸿声就低着头想掉泪,胡八一急忙安慰他,“你别着急,人家说祸害——不是,那个……说不定,他跑了呢!他小子那么精!那次打架他不是伤最少的那个!”


林鸿声红着眼睛,像只兔子,胡八一叹了口气,“你自己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胡八一摸了摸身上摸出一块手绢,“你别嫌脏,裹手上吧。”


胡八一身上的伤倒是不碍事,就是背后被武装带打的口子有点麻烦,平常一出汗就疼得厉害,他有没有东西包扎,只能把自己的海魂衫撕了,让林鸿声帮忙绑在身上,林鸿声有些不敢看,胡八一笑着说,“男人嘛,身上没点伤怎么叫男人!”


“匹夫之勇,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林鸿声摇了摇头。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胡八一有些不高兴。


门被推开了,一个声音喊了声,“揪林鸿声!”


林鸿声吓得急忙向后躲,胡八一顿时挡在前面,“你们干什么!放开他!”


一通撕打,将胡八一打到了墙角,林鸿声还是被揪走了,到了太阳下山被送了回来,林鸿声就抽抽搭搭的一直掉泪,胡八一看了半天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大的伤,就问了句,“打你了?”


“肉体的陨灭不重要,信仰的丧失——”


“你别胡扯!”林鸿声瞪着胡八一,胡八一皱着眉头,“这就让你丧失信仰了?你的信仰就这么一文不值?几个渣滓就能消灭了?毛主席怎么教导我们的?‘要扫除一切害人虫’!这靠着几句酸文和哭哭啼啼地就能扫除得了了?”


“我跟你没话说!你离我远点!”


胡八一叹了口气,“你得发扬一下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发扬一下红军不怕远征难——”


“我不想听!”


胡八一摇了摇头,走到一边去自己休息了。


 


半夜像是又发起烧了,烧得脑子一阵一阵地晕,胡八一感觉到有人扶着自己靠到了肩膀上用湿手绢擦着自己的脸,胡八一伸手抓着了那人的手,仰头迷迷糊糊地看,也看不清楚人只觉得一阵凉爽,他抬头就冲着那人的脸上亲了过去,那人也没个力气,挣扎了半天连脚都用上了才把胡八一蹬开,胡八一在地上打了个滚,把别人都吵醒了,他才迷迷糊糊坐起来,眯着眼借着月光看,是林鸿声正捂着嘴看着他,胡八一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晕过去了。


 


一连两天林鸿声都躲着他,胡八一也想不起到底为什么,只能帮着他多干点活,林鸿声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坐在马棚底下休息时,林鸿声小声问了句,“你……你……是不是……”


“什么?”胡八一看着他。林鸿声说,“我知道有些人跟平常人是不一样的,就是他们会喜欢同性——”


“你闭嘴!”胡八一捂着他的嘴看了眼周围,“你是想我死啊!我告诉你再胡扯我先弄死你!”


“我不会——”林鸿声被捂着嘴呜呜噜噜的说。


“你少污蔑人!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再说我就把你手指头掰断,听见没!”


“林鸿声!”几个人走了过来,“我听说你找了个靠山?”


胡八一站了起来,扬着下巴,“你谁啊!我们劳动呢没看到吗?你们管教呢?”


“胡八一啊!你可让我好找啊!来!正好咱们试试手!”


 


胡八一被三个人围了起来,他手上一段木头被人一脚踹断了,他远远地看见管教正向着这边走,他心一横把木头扔下,三人一看他没了武器一下围了上来,胡八一抱着头蜷在地上,忍到了一声哨响,三个人被更多的小将带走了。


“胡八一……胡八一……”林鸿声将胡八一扶了起来。


“别他妈哭……听着烦……”胡八一感觉背后的伤口好像裂开了,他往后背一摸,一手的血。


 


胡八一没有被处理逃过一劫,林鸿声倒是不再躲着他了,半夜两个人都睡不着,靠墙坐着。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寻寻觅觅——”


“你他妈的能说点鼓劲的吗?”胡八一静静注视着黑暗,沉声说,“没人不他妈的绝望,可这并不代表就要老子放弃,谁活到最后,谁才是胜利。”


林鸿声哽住了,停了半晌,又问了句,“胡八一,你爱过人吗?”


胡八一没有回答,林鸿声说,“胡八一,你还想亲我吗?”


胡八一扭头看着他,只有一点点的光能看清林鸿声的脸,胡八一抬手握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可是,这感觉不对。胡八一觉得这根本不是接吻的感觉,他简直像是被绝望拉入了深渊,他的心跳都停了,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抬起了头,松开了林鸿声的下巴,沉默着坐了回去。


林鸿声并排跟他坐着,啪嗒啪嗒地掉泪,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胡八一他们被带到了另一处看守,胡八一突然看到了王凯旋,大喊了声,“小胖!”


王凯旋扔下了筐冲着胡八一跑了过来,胡八一拉着王凯旋躲到了厕所后面才一把抱住了他,“你他娘的去哪了!”


“老胡……老胡……”王凯旋趴在胡八一怀里大哭起来,“老胡……”


胡八一忍着眼泪,“怎么了?别他娘的哭了,到底怎么了!”


“我爸……”王凯旋抬眼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我爸吞枪了……”


胡八一顿时傻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抱着王凯旋搂进怀里,让他哭。


王凯旋也就是一时激动,哭了会就停了下来,胡八一看了眼衣服,“你那鼻涕眼泪怎么都往我身上抹啊!我这衣服还能要啊!”


王凯旋笑了出来,抹了抹脸,“都快一个月了,我就是一见你没忍住。”


“你,”胡八一搂着王凯旋的脖子,“你别学你爸,咱俩得一直活着,以后有好日子过,信哥哥的!”


胡八一看见林鸿声远远地走了过来,就问了声,“怎么了?”


“胡八一,刚才管教来找你,我说你去厕所了,他……”


“说吧。”


“他说,你爷爷……已经走了……”


胡八一红着眼圈看着林鸿声,“行,我知道了。”


王凯旋扶着胡八一,“老胡,老胡,你出个声,你别憋着,老胡!”


胡八一吸了吸鼻子,揉了揉胖子的头,“干活吧!”


 


“天火同人雷风恒,泽风大过山水蒙,善恶到头谁来报?举头三尺有神明。”


“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八一……我活够了……”


胡八一半夜突然坐了起来,梦里全是爷爷跟他说过的话。


“老胡?”王凯旋坐了起来,“你做恶梦啊?”


胡八一看着他看了会,突然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没有,我想到我们穿着军装到北京天安门去,与全国的小将们在一起接受主席的检阅!”


王凯旋跟着笑了出来,“我也想去北京。”


 


胡八一和王凯旋改造了三个月后被放了出来,通知他们要插队到内蒙去,唯一幸运的是他们可以一起去。


胡八一回到空无一人一片狼藉的家里,把家里打扫干净,收了几件衣服做行李,就听见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林鸿声。


“你也出来了?”胡八一笑着点点头。


“嗯,我也要插队去了。”林鸿声进了门,“去陕北。”


“好好劳动,别整天背那些酸词。”胡八一看着他。


“我比你大吧,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林鸿声斜眼看着他。


胡八一笑了下,“鸿声哥,我……”


林鸿声从军绿色的挎包里掏出了个红色毛线织的围脖,红得像火一样。


“我听说内蒙那里特别冷,给你御寒。”他塞到了胡八一手里。


“胡八一,你是个好人,”林鸿声仰头看着他,“你会找到你真正爱的人,或者更幸运的是,他也爱你。”


胡八一咽了咽嗓子,林鸿声上前拥抱了胡八一,“祝你幸福。”


 


胡八一看了看红围脖,扔进了空空如也的衣柜,又想了想转身看着它,“我就迷信一回,借你吉言吧!”伸手去拿上红围脖,塞进了行李袋。


 


 


十年后。


 


北京的冬天真是跳着脚得冷,天还没亮,四合院的大门被拉开,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又听见院里有人喊了声,“齐勇,等会!”


齐勇转身看着院里,“干什么!我要迟到了!都怨你!”


胡八一从院里跑了出来笑着说,“怨我怨我。”拿着条羊毛围脖给推车的人系上,又拉了拉帽子,捂着他的脸,“冷吧。”


齐勇笑了下,拽了拽胡八一的棉袄,“你快进去吧,你里面光着呢!”


胡八一指了指提包,“里面放的包子还是热的,不过我估计撑到学校有点悬。”


齐勇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热的包子?”


“就你怨我的时候!”胡八一笑着说。


齐勇推了他一把,“我走了,快进屋吧。”


“哎,路上小心!”


齐勇刚骑上车,那边从厕所走回来裹着大棉袄拖着大棉鞋还眯瞪着的王凯旋打了个招呼,“齐老师上学啊!”


“你们两个无业游民今天把家里打扫打扫,学学怎么用洗衣机!我走了!”齐勇骑车上班去了。


王凯旋啧了声呵了呵手,“这一大早一肚子火,冲谁呢?”


胡八一笑了出来,“怨我耽误他迟到呢!”


“呵,”王凯旋打着哈欠进了屋,“睡了?”


“嗯……”胡八一打了个哈欠,“睡醒吃涮羊肉吧?”


“伟大的头脑又想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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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18